【楼诚/哨向】与子成悦（18）
（18）
藤田芳政就住在日本宪兵司令部，戒备森严，凡外人进入他的办公室，必要搜身，确保不带任何武器。藤田很少出头露面，即使出来，也总是有大批警卫前呼后拥保障他的安全。
南田洋子背着手站在大厅里，看一队士兵忙忙碌碌的搬桌子，拉彩带，布置成一个宴会厅的样子。在爆炸中损毁的U盘已经修整完毕，数据完全恢复，技术人员正在核对检查，辨别真伪，目前还没有发现问题。藤田很高兴，下令今晚为明楼召开迟到的庆功宴，地点就设在这里。
“南田课长。”有人叫她，她回身，阿诚笑着走过来，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。“你怎么来这里？”南田问，阿诚扬了扬文件夹说：“明先生这里有几份文件急着要您签字。我去您办公室，秘书说您在这里，我怕来不及，就找来了。”
说着，他打开文件夹把文件呈给南田，并递给她一支笔。南田草草看了看，签了字，还给阿诚。阿诚四下看了看问：“这是在为今晚的庆功宴做准备？”南田说：“是啊，如果情报没问题，明楼就会被委以重任了。”
阿诚淡淡一笑：“先生有手段，我比不了。”说罢似乎在试图转移话题，问南田：“南田课长，请问卫生间怎么走？”南田指给他，他恭敬的道别，朝南田所指的方向走去。南田看着他的背影，朝身边一个人做了个手势，对方点头，跟着阿诚走下去。
阿诚进了卫生间，走进一个隔间，把门插上，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，仔细检查了子弹，又拿出胶带纸，将它结结实实的贴在水箱的后面。
快结束的时候，他突然感应到有人进来，立刻按下按钮，水哗的一声冲出来，声音很大，遮住了他做事的声音。冲完了水，他也收拾妥当，推门出来，洗手池边站着一个人，见他出来就把头扭开。他认得，就是刚才站在南田身后的人。
他从容的洗了手出来，径直走出司令部。那个人则去向南田汇报说，阿诚只去了卫生间，没有在其他任何地方逗留。南田满意的点点头，今晚藤田长官要出席，不能出任何差错。
阿诚走进明楼的办公室，明楼正坐在办公桌前发呆。“大哥。”阿诚叫着，走过来给他递上大衣。明楼仿佛从沉思中被惊醒，“啊”了一声，慢慢的站起身。阿诚一边帮他穿上大衣一边说：“大哥，时间差不多了。”
明楼看了看窗外，天色已晚，他点了点头。阿诚低声说：“按照计划，全都安排好了。”明楼看着他，眼神异常柔和，轻声问：“你的任务还记得吗？”阿诚郑重点头：“藤田出场我就离开，到城外和烟缸接头，并带他们来接应你。”
明楼微笑着点头说：“这是大哥生命攸关的事，你可一定要找到烟缸。”阿诚正色说：“大哥放心。”明楼伸手把他揽进怀里，轻声说：“你做事，我怎么会不放心。”
阿诚有点奇怪，平时明楼绝不会在办公室里做这样亲密的事，他小心翼翼的感知明楼的情绪，明楼非常平静，察觉不到任何异常。“大哥？”他疑惑的问，明楼用力抱了抱他，然后猛地松开，笑着说：“没什么，大哥有点紧张，让你见笑了。”
阿诚的目光也柔和下来，他笑着说：“大哥是为我担心吧，没事的，我不紧张，有大哥在，我什么都不怕。”明楼凝视着他，点点头说：“好。”拉住他的手说：“跟着大哥走。”
他们一起出了门，坐上车，开到宪兵司令部。门口下车，就见有一队士兵，一个一个检查证件，搜身，他们互相看了一眼，跟着排进队伍里，被仔细的检查一番才放行。
大厅里人声鼎沸，嘉宾已经来了大半，南田洋子在座，明楼带着阿诚走过去陪着笑寒暄。南田打量打量明楼，笑道：“今天明先生是主角，我们都是借了明先生的光。”明楼连忙说：“哪里哪里，承蒙藤田长官抬爱，明楼愧不敢当。”
南田瞥了阿诚一眼，阿诚站在明楼右后方，仍旧冷着一张脸，面无表情。明楼说：“南田课长不嫌弃的话，明楼就在这里坐了。”南田说：“这可不行，藤田长官身边专为您留了位置。”
她朝主位的方向抬了抬下巴，明楼笑道：“真是太抬举明某了，不敢当不敢当。”南田说：“明先生送来情报，又设计除掉毒蜂，当真是首功。藤田长官说了，今天要敬你一杯。”
正说着，听有人用日语喊：“藤田长官到！”阿诚顺着声音看去，见有一位须发花白的老人一身戎装走出来，周围簇拥着四五个警卫。
阿诚的心急速跳动起来，这么长时间，这么大代价，就是为了刺杀这个人。他恨不得此时举枪便射，但是他没有武器，何况他的体质和身份，使他不能直接参与刺杀。
“阿诚，”明楼突然开口，当着南田的面说，“把我的发言稿给我，一会儿我要向藤田长官致谢。”阿诚眨眨眼，做出迷惑的表情：“发言稿？您不是说您自己带不用我管吗？”“混账！”明楼骂道，“自己的事做不好倒来赖我，快点回去给我拿来！”
阿诚被训斥的满脸通红，连忙说：“是。”转身小跑着跑出去，南田不作声看着，见明楼一直盯着阿诚的背影，直到看他出了门才回过头来，尴尬的笑笑说：“真是没规矩，让南田课长见笑了。”
南田一笑：“明先生还专门准备了发言稿，真是费心了。”“哪里哪里，”明楼说，“这么重大的场合，理应如此。”
话音未落，一个日本兵过来，用生硬的汉语说：“藤田长官请明先生到那边坐。”明楼连忙点头，跟南田洋子打了招呼，跟着日本兵走过去。南田看着他对着藤田点头哈腰，推辞了半天才肯坐，不屑的冷哼一声，端起面前的茶杯。
宴会开始，藤田起身讲话，介绍了明楼，历数他种种功绩，当众宣读嘉奖令，引来一片掌声。明楼诚惶诚恐的起身致谢，藤田要他讲几句，他一副为难的样子，低声对藤田说：“长官，在下的发言稿被下属忘在办公室没有带来，还是算了吧……”
藤田大笑：“随便讲几句就可以。”明楼只好说了几句套话，坐下时，掏出手帕擦汗，尴尬笑道：“献丑了献丑了，长官，我能不能去一下卫生间。”藤田不在意的摆手说：“去吧。”明楼连忙起身鞠了个半躬，告辞离开。
南田远远看着，听不太清楚，但也明白明楼的意思。提到发言稿，她心中一动，阿诚去的时间不短了，如果真的是去拿发言稿，这时候应该已经回来了。她看了门口一眼，毫无动静。
她有些不安，突然想到楼上自己的办公室，现在警卫松懈，该不会……她站起身，没跟别人打招呼，悄悄离开，转到楼梯口，径直上楼。
楼上果然没有警卫，她暗道不好，连忙开门进办公室，迅速查看了一下，没见有人闯入的痕迹。她松了一口气，又想一想，还是打开电脑查看查看监控视频才能放心。
屏幕上快放了今天的监控，一切如常，她才安下心，看了看时间，离宴会结束还早得很，她干脆一并翻看起前几天的视频录像来。
她靠在沙发椅上，漫不经心的看着，屏幕上出现最多的自然是她自己，然后有下属，秘书，阿诚。她突然坐直了身体——她看到阿诚独自一人走进来，打开了她的保险箱。
明楼从卫生间走出来，身上带好了那把手枪。大厅里绝大部分人没有枪，但是藤田的警卫有，南田洋子那种等级的军官也有，他需要出其不意干净利落的解决掉藤田，然后利用混乱脱身。——希望如此，刚才他看到南田离开，直觉感到她有所怀疑，自己的时间不多了，必须当机立断。
但无论如何，毕竟阿诚已经安全了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稳定下心绪，大步走回大厅。
“明先生，”藤田一见他就叫道，“我早就说，要趁此机会敬你一杯，来来来。”他举起酒杯，明楼连忙抢步上前，嘴里说：“不敢当不敢当。”左手扶藤田，右手就把枪掏了出来。与此同时，南田从楼梯上跑下来，远远的指着明楼用日语大喊：“抓住他！抓住明楼！”
藤田一愣，明楼的枪口顶在他的心口上，扣动扳机，一连三枪。啪！啪！啪！——枪声回荡在空旷的大厅中，震耳欲聋。所有人都愣住，几秒钟之后，一片大乱。
藤田瞪着眼睛慢慢歪倒，胸口血流如注。明楼顺势将他推到几个赶来的警卫身上，俯身钻入人群。刚刚反应过来的警卫慌忙开枪，怎奈人群像炸了锅一样四处奔逃，不要说射中明楼，找都不易找到。
警卫胡乱开枪，不时有人被误伤倒下，一时惨叫声不绝于耳。明楼躲在廊柱后，沉着开枪，一连击毙几个警卫。正在这时，他听南田大声指挥道：“关门关门！把他困在里面！”
明楼暗道不好，这时离门近的人已经逃了出去，还有一些人躲进角落，一片狼藉之中，只剩明楼和南田带领的一群警卫对峙。
明楼的位置离门最远，离楼梯口也远，警卫们在南田的带领下，迅速安定下来，集中火力朝明楼打来。明楼手枪里的子弹有限，杀掉藤田，击毙几名警卫之后，所剩无几。
南田向他喊话：“明楼，投降吧！消息已经传出去，军队十五分钟之内就能赶到，你已经无路可逃！”
到了这个时候，明楼反倒异常冷静，他打开弹夹数了数子弹，啪的合上。他得数着数开枪，因为需要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。
彻底放松下来，他便放出原本怕暴露位置刻意收起的精神体，眼镜王蛇高高的扬着身子，张开血盆大口，和对面一群土狼鬣狗对峙。
他笑了笑。“老伙计，”他心里说，“你跟了我十几年，今天我们要共赴黄泉了。只是可惜，没能好好的跟阿诚道个别，你呢，你想不想白隼？”
眼镜王蛇甩了甩尾巴，低头看了看他，明楼举起枪：“好吧，最后一次，让我看看你能吞掉几头狼几条狗。”
突然，大脑里像滚过一个惊雷，一个人的精神肆无忌惮的硬闯进来，奋不顾身朝着他呐喊——大哥！
明楼身子一僵，大惊失色——阿诚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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