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杜方】河流如血（7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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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7）
方孟韦以为孙朝宗所谓“去你家玩”只是随口一说，没想到那个周末他居然真的登门。
方孟韦刚刚吃过早饭，坐在电脑前想把最近收集的资料汇总一下，手机就响了。看到孙朝宗的名字他已经很意外，更意外的是，接起来之后孙朝宗开口就说：“孟韦，我在你家楼下，你家住几楼？快一点，迟些鱼就不新鲜了。”
没头没脑的话让方孟韦愣了半天，突然想起上次结伴下班时孙朝宗一直把他送到楼下，自然知道他家地址。他急忙拿起外套一边穿一边下楼，到了底下，见孙朝宗站在单元门口等他，手里提着一只大号黑色塑料袋。
孙朝宗见到他便笑了，举起袋子说：“新鲜的鲈鱼，我特意叫鱼贩子续上水，还活着呢。这鱼不好养，死了就不新鲜了。”方孟韦大感意外，连忙来接，孙朝宗撤回手说：“你别沾手了，免得沾了腥气，还是我来。”
方孟韦带孙朝宗回家，孙朝宗进门便奔厨房，说：“趁着新鲜把鱼剖了，中午清蒸着吃，鲜着呢。”方孟韦不知如何是好，只好说：“怎么能让你动手，放着我来。”孙朝宗说：“都说了免得沾你一身腥气，我来，大不了剖好了你做。”
方孟韦只好找出围裙给孙朝宗系上，站在厨房门口看他剖鱼，问他：“怎么想起来我家？”孙朝宗手里忙个不停，嘴里说：“不是说了想来你家玩？今天早上买菜，看见新鲜的鲈鱼，就想着来跟你一起做着吃了。”
方孟韦心肠一向是最软的，见不得别人对他好，从来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。如今看到孙朝宗如此热心，不禁心中感激，便笑道：“实在是多谢了。”孙朝宗抬眼看他，说：“谢倒不必，只要你不觉得我是为了巴结方队才向你献殷勤就好。”
方孟韦愣了一下，笑了起来，孙朝宗也跟着笑了。
鱼剖好后，用的是清蒸。鲈鱼肉质细嫩，滋味鲜美，做红烧或糖醋都可惜了，方孟韦切了姜丝，淋上蒸鱼豉油，就放在火上蒸。然后着手做别的菜，对孙朝宗说：“你随便看，饭菜一会儿就好。”
孙朝宗洗了手，就在房间里溜达。方孟韦有洁癖，虽然独居， 收拾得却非常干净整洁。他迅速扫视了一圈，目光落在丢在沙发上的笔记本电脑上。他看了厨房一眼，走过去晃了晃鼠标，屏幕果然亮起来，但是出现的只是以蓝色大海为背景的桌面。
他又看了厨房一眼，方孟韦在里面叮叮当当的忙碌着，如果他走出来，正好可以看到电脑的方向。孙朝宗放弃了电脑，又走到桌边。方孟韦这套房子是一室一厅，客厅里就放了书桌。孙朝宗从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书翻翻，没见什么异常。把书放回原处后，他看见角落里一个相框。
非常普通的五寸照片的相框，里面是方孟韦的一张照片，穿着警服，看起来非常年轻。他站在警校门口，身姿特别挺拔。这不算什么，相框一只角上还夹着一张一寸证件照，看起来像是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。照片上的人并不是方孟韦，甚至不是方孟敖，而是一个年轻人，也穿着警服，非常英俊的一张脸，眼睛里带着桀骜不羁的神采。
孙朝宗再一次回头看了看，掏出手机迅速把这张照片拍下来。刚刚收好手机，就听方孟韦叫：“小孙，帮我把鱼端出来，可以开饭了。”孙朝宗勾起嘴角做出一个笑容，快步走过去说：“好。”
马汉山跷着腿坐在沙发上，听手下几个兄弟的报告，咂了咂嘴，十分头疼。
上面传给他一条消息，说内奸应该是和叫崔中石的警官单线联系的，让他派人跟踪崔中石，以期追踪到内奸。但是跟踪崔中石跟踪了大半个月，一无所获。
马汉山是个粗人，按他的意思，抓住崔中石教训一顿，也就能逼问出卧底，可是上面不准，说条子要么不动，要动就不留活口，不然容易自找麻烦。
马汉山心里憋闷，心说，条子又不蠢，能猜出我发现了他们的卧底，那卧底肯定不会再轻易活动，就这么跟踪下去，猴年马月能有结果？
正想着，手机响了，他看一眼号码，朝手下人挥挥手。待他们都退出去关上门，他才接通电话“喂”了一声。
那边问：“马老板，跟踪的事可有进展？”马汉山站起身，叹着气说：“正要向你们报告，那内奸肯定藏好了不敢出头，就算再跟一年半载恐怕也发现不了。还是早先我说的，抓了崔中石问问就成了，您放心，我有的是法子让他开口。”
对方沉默许久，才开口说：“这本来是下策，但我们急需早日查出内奸，看来别无他法，只能试试了。”马汉山一拍大腿说：“这就妥了，包在我身上。”对方又说：“马老板，这次必须派心腹人，千万不要泄露消息。”马汉山说：“明白。”对方顿了顿，最后说：“记住，审完了，不要留活口。”马汉山点头：“没问题。”
挂断电话，他打开门叫：“人呢？跑哪儿去了？都他妈给我过来。”
崔中石换上便装，准备下班，正碰上方孟敖。他们一起出门，方孟敖说：“崔叔，这周末我爸生日，他特意要我请您去，您可不能不去。”
崔中石笑笑说：“我记得，放心，行长生日我自然会去。”走出警局门口，方孟敖站住，四下看了看，压低声音问：“杜见锋那边……”崔中石眼睛望着别处，也低声说：“我叫他保持静默，他现在用手机也很谨慎，先避避风头再说。”
方孟敖点头：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，我们也得抓紧时间查我们内部的卧底。”这时有人经过，方孟敖往前跨了一步，朝崔中石挥手说：“崔叔，明儿见。”崔中石也微笑着点头：“路上小心。”
他去开车，却碰见方孟韦，方孟韦一见他就笑着迎上来说：“崔叔，正好，能不能顺路捎我一程？”崔中石扬眉：“你家不是在北面吗？怎么会顺路？”方孟韦不好意思的说：“这不我爸快过生日了吗？我想去给他老人家买套茶具，听说余庆街有些不错的店铺，我想去看看。”
崔中石说：“这是好事，我送你。”他们一起上了车，边开车边聊天，走到余庆街，方孟韦说：“就这儿，崔叔，您赶紧回家吧。”崔中石问：“要不要我陪你，给你参考参考？”方孟韦忙摇头：“不麻烦了，我自己就好。”
崔中石点头：“那好，我就先走了。” 他看着方孟韦离开，就发动车子，还没等开动，就有个小孩子敲他的车窗。他落下车窗问：“小朋友，怎么了？”
小孩一脸惊慌的说：“我弟弟受伤了，流了好多血，您救救他好不好！”崔中石吃了一惊，连忙下车问：“在哪儿？”小孩指了指远处一条巷子，撒腿就跑。崔中石连忙跟上去，这时候天已经半黑了。
小孩子跑进小巷子，崔中石跟进去，小孩踪迹不见，他站住，只见前后几个彪形大汉朝他走过来。
方孟韦在店铺关门之前选好了茶具，叫老板包装好了，拿着出来。走到路口看到崔中石停在那里的车，他心里就是一动。
开始他以为崔中石一直在等他，可是看了看车里没人，拉了拉车门竟然没锁，他心里咯噔一下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。
他四下看了看，这里本来就比较偏僻，夜幕降临，更加少有人行。他掏出手机拨了崔中石的号码，不多时，远处小巷子里传来铃声。
方孟韦把茶具放在车边，拔腿就往铃声方向跑，跑进巷子里，铃声越来越大。他走过去，脚下碰到什么东西，他低下头，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，看清躺在地上的崔中石。
方孟韦浑身都在抖，他慢慢蹲下去，伸出手去摸崔中石的脸，冰冷，毫无鼻息。他颤抖着收回手，手上全是血。
方孟韦急促的呼吸，想喊，发不出声音，想起身，腿是软的，想哭，没有眼泪。
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手上的血，面无人色。身后却突然响起脚步声，有人跑过来，看见他时惊叫了一声：“孟韦！”
他抬头，视线中出现杜见锋的脸。他慢慢起身，杜见锋朝他伸出手，他猛地向后一仰，失去知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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