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谭赵】莫待花枯（3）
（3）
谭宗明和安迪一起吃工作餐，安迪一边挑挑拣拣地吃着一边拨拉着手机，不知道看到了什么，突然抬起头问他：“谭总，你多大了？”
谭宗明不明所以地“啊？”了一声，安迪指着手机屏幕说：“福布斯35岁以下中国富豪榜有你的名字，你真不到35岁？”
谭宗明摸了摸鼻子：“实际上，我正好35岁。”
安迪似乎竭力在忍笑。“是吗？”她说，“我一直以为您老45岁了。”
谭宗明挑起眉，安迪忍不住大笑出声。
谭宗明看她笑够了，才不动声色地问：“我看起来真的很老吗？”安迪晃着筷子说：“不是，我们谭总仍然是盛煊首席男神，只不过……”
谭宗明问：“只不过什么？”安迪上上下下打量他说：“你啊，太沉稳太严肃了，本来想当你是朋友的，可不知怎么的，一股老父亲的亲切感扑面而来。”
谭宗明抽动嘴角，安迪笑得喘不过气。
那天回家的路上，谭宗明对着车窗发呆，突然想起安迪的话，他看了一眼后视镜。安迪说的没错，他看起来远比他的真实年龄要大，不在于他有没有白发，有没有皱纹，而是，他身上有一股沉沉的暮气。
他并非有意为之，一半是性格使然，一半则是生意场历练的结果。他非常沉稳，几次商海浮沉，他都靠着冷静和沉稳绝处逢生，可是，离开工作，和别人交往时，这种气质便成了拖累。
他看起来睿智，成熟，可靠，唯一缺少的，是年轻人的生气。
当初他一直想不通安迪为什么要选择包奕凡，后来安迪跟他解释说：“感情不是用逻辑可以讲得明的，我只能说，可能很多人觉得我们不般配，但是和他在一起，我觉得我是个正常人，我觉得我真实地活着。”
谭宗明突然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喜欢赵启平，赵启平身上涌动着旺盛的生命力。和他在一起，他觉得自己也变得年轻，变得充满朝气，变得像一个普普通通真真实实的人。
他突然就想见赵启平了，特别特别想，于是，他坐直身体，对司机说：“把我送到复旦大学，你先回去。”
他掏出手机给赵启平打电话，赵启平没有接，他又拨了第二次，赵启平才接起来。“启平，”谭宗明说，“吃晚饭了没？我下班路过你们学校，要不要一起吃饭？”
那边似乎犹豫了一下，赵启平说：“我吃过了，现在还有点事，下次吧。”谭宗明微愣，皱起了眉头。
他察觉到异样。
他很难说清，但是他就是能肯定赵启平不对劲，他的声音，语气，语速都不正常。谭宗明沉默了一下，淡淡说：“好吧，那你忙去。”
挂掉电话，司机问：“谭总，回家吗？”“不，”谭宗明冷冷说，“还是按我说的，把我送到学校门口。”
天已经黑下来了，灯光亮起，街面上热闹依旧。
谭宗明走在校园里，并不引人注目。他的名字在这个城市广为人知，但他的脸却并没有他的名字那样高的知名度。
他只在赵启平开学那天来过宿舍一次，但是他向来过目不忘，宿舍楼的位置他记得很清楚。
三三两两的学生从他身边走过，有男有女，说说笑笑，他突然想到赵启平也该是这个样子，和同龄人一起，说笑打闹——除了那次糟糕的醉酒，他从没有见过赵启平和他的朋友们在一起的样子。
那样的赵启平该是机敏，风趣，活跃又可爱的，他轻而易举地就能成为众人的焦点，只要他想，他可以轻易讨好任何一个人，让别人喜欢他，无论是哪种形式的喜欢。
谭宗明想见到那样的赵启平，又怕见到那样的赵启平。
那样的赵启平，不是他的。
他已经走到宿舍楼下，仰头看向三楼窗口，却不知自己该不该进去。
一个男生从大门走出来，谭宗明认出他是赵启平的室友，连忙打招呼说：“这位同学，赵启平在宿舍吗？”
男生茫然地看着他，他勉强笑笑说：“我是他叔叔。”男生“啊”一声说：“您好，赵启平不在，下课之后我就一直没见他。”
谭宗明的脸色阴沉下来。
他离开宿舍楼，再一次给赵启平打电话，这次接的倒快，谭宗明淡淡说：“你在哪儿？我去找你。”
就算隔着电话，他也能感觉到赵启平呼吸一滞，谭宗明很少疾言厉色，对着赵启平尤其如此，但是他平静的语调中反而更有令人望而生畏的东西，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。
赵启平终于开了口。
“你在哪儿，我去见你。”他说。
谭宗明选了个僻静的角落等着，十分钟之后，赵启平走过来。
他盯着赵启平，赵启平走得很慢，仿佛很不情愿，走到离谭宗明一米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，但是谭宗明伸手把他拉到自己面前。
光线昏暗，他们几乎脸对着脸，谭宗明终于看清楚，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，冷冷问：“是谁？”
赵启平脸上带着淤青，嘴角破了，他有点畏惧地低下头说：“不是，是我不小心……”“摔倒的？”谭宗明打断他，“别费心骗我了，我当初打架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。”
赵启平不说话，谭宗明微微抬高声音追问：“是谁？”赵启平低低地说：“一个同学。”谭宗明问：“什么事？”赵启平又不说话了，谭宗明耐心地等着，他有的是耐心，他也很清楚他这种耐心的姿态带给对方的压力，对手尚不能抵挡，何况是赵启平。
终于，赵启平开口了。
“他骂你。”他说。
谭宗明皱眉，赵启平见他不信，连忙补充说：“盛煊不是找了那个特别火的女星晨晨做代言吗？我同学是她粉丝，最近狗仔拍了你们一起吃饭的照片，网上都说你们在交往，我同学特别生气，然后就，就骂你，所以我就……”
谭宗明沉默着，赵启平小声问：“你们真的……在交往吗？”
谭宗明看着赵启平，赵启平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大大咧咧满不在乎，现在，他收敛起所有的任性和骄纵，无比乖顺无比小心地问：“你们真的在交往吗？”
谭宗明突然觉得心疼，他伸手把赵启平拉进怀里，赵启平的身体异常僵硬。
“没有，”他温和地说，“我没有和她交往。那只是普通的社交活动，还有很多人一起，只不过狗仔为了噱头，故意删掉其他人的镜头，她的工作室已经发通报澄清了。”
赵启平微微抬头问：“真的？”谭宗明微笑：“我什么时候骗过你？”
他想起之前去三亚那次赵启平的追问，突然觉得应该把事情说清楚，于是他说：“我的生活不是你想象的那样，我太忙，没有时间去包养哪个女星，去泡哪个嫩模，而且，为着我的生活考虑，也为着我的盛煊考虑，我需要一段安全的，稳定的，一眼望得到尽头的关系。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生意，感情和婚姻也是一样。我选择的，是一个配得上盛煊的女主人，是生活里的伴侣和事业上的伙伴。如果这段关系只能带来麻烦和阻碍，我是绝对不会继续下去的。人嘛，终究还是为自己考虑得多些。”
他耐心地解释，末了轻轻问一句：“你明白吗？”
他希望赵启平不必再纠结于那些空穴来风的绯闻，不必介意那些无聊的炒作。可是，赵启平只是静静地站着，一语不发。谭宗明又轻轻叫了一声：“启平？”
赵启平才极轻极轻地“哦”了一声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他极为平静地答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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